如果你身边最近有朋友呈现出莫名的突然亢奋、突然失落,那么ta有可能是“赛博朋克”的粉丝。
突然亢奋,是因为被誉为“赛博朋克”经典的日本科幻动漫《攻壳机动队》由好莱坞改编的真人版近日上映;突然失落,是因为这部真人版并没有达到许多粉丝期待的高度。
如果你对上面的文字感到云里雾里,不妨先看看下面的名词解释:
什么是赛博朋克
赛博朋克(cyberpunk),由代表“计算机、网络”的“cyber”和“punk”构成,是科幻文艺中的重要流派之一,多围绕着计算机、网络、黑客、机器人、人工智能等展开故事。电影《银翼杀手》、小说《神经漫游者》等,都是赛博朋克的经典之作。对于不了解赛博朋克的一般观众,他们只需要知道,影史上大名鼎鼎、堪称“伟大之作”的“黑客帝国三部曲”,正是赛博朋克的代表作。
而《攻壳机动队》的动漫原著,正是许多科幻迷眼中的“黑客帝国之母”——黑客帝国系列导演沃卓斯基姐妹是《攻壳机动队》的粉丝,“黑客帝国”中沿用自《攻壳机动队》的创意和致敬镜头更是不胜枚举。包括“黑客帝国”标志性的“字符雨”片头,都是原样照搬《攻壳机动队》的1995年剧场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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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么是《攻壳机动队》
《攻壳机动队》漫画原著由漫画家士郎正宗创作于1991年,随后在1995年和2004年两次被怪才导演押井守改编为剧场版动画电影,并在2002年和2004年由动画监督神山健治两次改编为TV动画。漫画、TV动画、动画电影,基于相同的人物和相似的世界观却又各有阐发,共同搭建起一个迷人的“攻壳世界”——近未来、高度发达的网络、AI技术、人体机械化(义体)技术、大脑电子化技术,人与机械、现实与网络、电脑程序与人类灵魂间的界限逐渐模糊,围绕着打击电子犯罪的政府机构“公安九课”,展开的一系列“警匪故事”。
“攻壳”系列作品问世以来,每一部作品都堪称经典、获奖无数,2004年的电影剧场版《攻壳机动队:无罪》更被提名当年戛纳电影节的“金棕榈奖”,与真人电影同台角逐,开创了日本动画电影在戛纳的记录。
优秀的原作背书,海量原作粉丝,拥有机器人、近未来、AI、黑客、犯罪、枪战动作等多种极具诱惑力的商业元素,由擅长科幻题材的派拉蒙影视公司运作,好莱坞当红花旦斯嘉丽·约翰逊主演,大成本投入和顶级的视觉特效团队……此次真人电影版《攻壳机动队》可以说是抓了一手必火的好牌,有网友评论说:“照着95电影版一帧一帧翻拍就能大卖。”
然而,这部片子却没能让观众满意。
先是北美票房口碑不尽人意,登陆中国后,网上依然不乏粉丝的失望之声。《攻壳机动队》的英文名为Ghostintheshell(躯壳中的灵魂),而“有壳无魂”则是这部片子收到最多的批评。
这样的评价虽然尖锐,但其实并不意外。尽管好莱坞并不缺乏科幻片的运作经验,近年来也频有《星际穿越》《火星救援》《降临》等硬科幻佳作。但当硬科幻遇上“商业大片”“IP大作”的愿景,却往往令人难以如意。 可以说,《攻壳机动队》真人版的改编,体现了目前好莱坞在“科幻大片”上难以逾越的局限和边界。
一是对大众观众的迁就。
商业大片必然伴随着大投资,和大的收益预期,也就是说要尽量吸引更多人来看。但硬科幻题材往往自带“烧脑”属性,这与影片的大众化倾向恰好相反,因此制片方往往倾向于更加平铺直叙、简洁易懂的套路化叙事策略,但这种套路无疑会对电影的影响文本价值带来折损。或许只有诺兰这样具有主导力的名导,才有资本在《星际穿越》这样的高成本大片中任性构建叙事迷宫。
《攻壳机动队》真人版在故事上和95版动画电影颇多重合,但在95版中,故事是由主角执行任务的画面开场,在故事推进中以抽丝剥茧般的插叙、倒叙和蒙太奇,呈现电影的世界观和人物的故事,随着故事的逐步推进才慢慢令观众顿悟而回味。而真人电影版中,影片开场就以套路般的“旁白介绍世界观+回忆+N年后”,平铺直叙,讲完开打,与原作的叙事技巧高下立判,进而也令观众丧失了“不断开拓世界观”的观影乐趣。
而真人版将95剧场版中大量人为设置的、模糊“人与机械人体”“网络与现实”“真实记忆与人为操作的记忆”等的“烧脑桥段”,也变成直观易懂的彩蛋和致敬,压缩了观众的解读与思辨空间,消解了“攻壳”独特的科幻内核,使“赛博朋克下的近未来”看起来和“钢铁侠美国队长的近未来”并没有区别。
二是思想内涵的套路化。
有人说好莱坞大片是个筐什么都能装,笔者倒是觉得好莱坞大片是个模子,什么材料拿模子一拍,出来的东西都八九不离十。
“攻壳”系列作为架空世界观的硬科幻作品,其主要展现的并不是人物,而是借由人物行为,展现“架空世界观”下对于世界万物的全新思考。士郎正宗的漫画和神山健治的TV动画以单元剧的形式,展现了“攻壳世界”的方方面面,人格复制带来的伦理问题、人工智能的人格获得、人对电子大脑的依赖、网络黑客劫持人类感官乃至思想的后果……每一集都令人深思。而押井守的两部剧场版则创造了高度风格化的“亚洲文化融合下的赛博朋克”视觉图景,并紧紧围绕着“人造躯体与人造AI导致人的概念模糊化”这一母题:当身体成为机械,仅存的一坨脑浆能否当做“生而为人”的凭证?而当这坨脑浆又可以轻易被程序操纵乃至替代时,失去了一切物质凭依的“人”是否还能自我确认?
而到了好莱坞这里,这一切都变成了主人公草薙素子的“个人超级英雄”故事。“迷失自我”进而“寻找自我”最后“发现自我”“接受自我”,顺便干掉反派。这一套推动人物行动的逻辑,并不是为了屈就观众的理解能力,而是因为这种剧情展开对好莱坞的工业流水线而言,最熟练、最稳妥,观众的认可度也最高,至少不会出太大的岔子,本质上讲这也是所谓“美国梦”的另一种表现形式,洋溢着“自我确认者必将无敌”的个人英雄主义的乐观。
在95剧场版结尾,草薙素子将自己的灵魂上传至网络,最终与网络合二为一。与这样的结局相比,当然是主角在高楼顶上一边秀“超级英雄站姿”一边守望城市,配上“我是草薙素子,我是攻壳侠”或者“我是彼得帕克,我是蜘蛛侠”之类的画外独白,用这样的方法收尾更显好莱坞的“王道”——当然,也更无趣。
三是各种层面上的“西方中心论”。
科幻题材所关注的往往是星辰大海和人类共同的命运,广阔的视野和超越国界人种的思考正是科幻的魅力之一。但对于习惯了“西方中心论”的好莱坞而言,这样的视野似乎有些过于宽阔了。即便目前好莱坞“女性主义+民族平等”成为了政治正确,但更多时候这种平等是限于西方世界内部的,“西方中心论”依旧禁锢着好莱坞科幻的眼界。
此次《攻壳机动队》真人版,主角日本女性“草薙素子”由白人尤物斯嘉丽·约翰逊出演,虽然“借助明星人气”的算盘打得路人皆知,但考虑到原作和原作粉丝的心理,这实在不是一步好棋。果不其然,影片在北美首映后,马上陷入“洗白”的舆论批评声之中,非得用白种人出演耳熟能详的黄种人角色,无疑在“政治正确”上吃了亏。这一后果出品方应该不会没有预期,而依旧强行选角,只能说好莱坞式的“西方中心论”根深蒂固。在不少好莱坞影人看来,“几亿美金的大投资找个黄种人演主角”这件事似乎比“影片口碑血崩”更为可怕。
而在选角风波之外,“西方中心论”下西方价值观、西方思维方式、西方审美对于“攻壳”系列原本东方内核的替换更是无处不在,押井守在两部剧场版中制造出的、令人惊艳的亚洲风格赛博朋克,只能无奈地成为蛋糕花边一样的视觉点缀。
事实上,士郎正宗在原作中的设定是亚洲联合在世界大战中取胜成为战胜国,美国成为战败国而分裂。押井守打造的融合中、日、韩、泰等亚洲视觉元素的城市图景,正是源于这样的设定,但这个设定在好莱坞的真人电影中却有意无意地未做解释,以至于没看过原作的观众会一头雾水:“城市里又是日语又是中文又是韩语,这到底是哪?”——考虑到原作中美国战败的设定,我们也只能对这“阐之未尽”笑而不语了。
西方世界的兴盛造就了好莱坞的神话,好莱坞的兴盛又成就了它不败的套路。但今天面对未来的科幻世界中,好莱坞的套路却成了禁锢和边界。这是否是某种艺术对历史的隐喻?笔者由此又想起了,《三体》与《北京折叠》先后获雨果奖,《三体3》又获雨果奖提名;与此同时,当初号称火热投拍的电影《三体》,如今杳无音讯。“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”,这条征途恐怕依然漫长。(人民日报中央厨房·文艺九局工作室马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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化”这一母题:当身体成为机械,仅存的一坨脑浆能否当做“生而为人”的凭证?而当这坨脑浆又可以轻易被程序操纵乃至替代时,失去了一切物质凭依的“人”是否还能自我确认?而到了好莱坞这里,这一切都变成了主人
蛛侠”之类的画外独白,用这样的方法收尾更显好莱坞的“王道”——当然,也更无趣。三是各种层面上的“西方中心论”。科幻题材所关注的往往是星辰大海和人类共同的命运,广阔的视野和超越国界人种的思考正是科幻的魅力之一。但对
幻题材往往自带“烧脑”属性,这与影片的大众化倾向恰好相反,因此制片方往往倾向于更加平铺直叙、简洁易懂的套路化叙事策略,但这种套路无疑会对电影的影响文本价值带来折损。或许只有诺兰这样具有主导力的名导,才有资本在《星际穿越》这样的高成本大片中任性构建叙事迷宫。《攻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