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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acker 2年前 (2022-09-26) 推荐 11 4

文|图 聂佳

古城故事/ 第3期

聆听奇台故事 品味古城人生

奇奇网事,用文字记录生活

本期导读:

对于我们来说,逝去的日子早已化作烟尘

唯有记忆里的快乐让人回味无穷

小城,我的西圣地

1982年,我曾在新疆人民广播电台发表过一篇散文《故乡的长街》,写的是奇台的犁铧尖。后来得了奖,被母校的老师当作范文。我的语文老师刘策给学生们念这篇散文时,很得意地说:这是我的学生,叫聂培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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犁铧尖处在奇台县城的中心地带,文革前县城唯一的两层百货大楼、以及父亲所在的商店都在这里。每天清晨和傍晚,街心广播里播放的《东方红》音乐,萦绕在小城上空,伴我们送走一个个黑夜和黄昏。偶尔有一天喇叭不响了,我们便觉得日子有头没尾,缺斤少两,没了质量。

那是漂泊多远都不会忘记的相思地,温柔乡。

还有瞎子“吴大豆”的吆喝声,阿不拉江卖酸奶子的吆喝声,杨麻子卖油炸糕的吆喝声,菜贩与买主的讨价还价,以及疯女人“笤洋柿子”哧人的大笑,在这里聚集又消散,成为小城一景。

古城子(今奇台)街道上的维族商贩

文革中,百货大楼被造反派占领,高音喇叭替代了广播,不厌其烦地播放革命歌曲和语录歌,偶尔有集合的通知,让人听了心惊胆战。

文革中的种种记忆塞满了我的童年。

街上不时有喊口号的游行队伍走过,有铺天盖地的大字报,有红卫兵宣传队的街头表演,有站在板凳上挂着牌子挨批的“牛鬼蛇神”,有两派的大辩论,散发的彩色传单如蝴蝶般飞舞,

院子的墙上都喷上了毛主席头像。最甚的时候,家家都要向毛主席早请示晚汇报。进了商店,你得先背一条毛主席语录,才能买到你要的东西。

那是一个变了形的年代。

人性是最容易被扭曲的。那时我还是个十岁的孩子,不能理解这场革命的原由,却已经蠢蠢欲动。那些戴着红袖章的哥哥姐姐们,在我们眼里,俨然成了世界的主宰。

喧嚣的小城一旦安静下来,便显得恐怖,仿佛一切都不真实,都没有发生过。小说里的一句话便涌上心头:只有开花前的炸弹,才懂得什么叫寂寞。

游行的队伍里,能看到安婶,她举着三角小旗,可劲地呼着口号。而大院里的柳伯伯,赵伯伯,张伯伯先后被揪斗,成了牛鬼蛇神。柳大妈不敢再那么张扬地打扮,变得灰头土脸,与母亲毫无二辙。

一切都在错乱中重新排序。

可生活得继续,人们得吃喝。街口副食品店,照样排起长龙,凭票买糖买粉条,一街的邻居照样到十家大院来打井水,南店永和家的和平鸽照样在空中翻转飞翔,我们照样在街头冰溜子上打牛滑马。

这都是天性,不可以逆天。

本以为好好学习便能考上大学的我,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无所事事,梦破灭了,却不敢说。

于是,我便迷恋上看小说,家里养了猪,便去拔猪草。

犁铧尖往北不到五百米,便是北门,出了北门便是菜园子。姥姥家在最北边,四周全是菜畦,与其他人家相隔很远。

文革中,那里是我们的天堂。

只有绿油油的菜地,没有被染上红色。西葫芦开着黄色的花,茄子开着紫色的花,百合开着金红色的花。姹紫嫣红,美不胜收。

菜园子有三个生产队,姥姥家在三队,四间屋子呈L形,没有院子,门前有一片空场,空场前便是一亩多自留地,再往前,是一条小溪,溪边有高高的白杨树,树上有鸟窝。

无论什么时候,空场上都坐着姥姥,她的面前是一堆永远剁不完的猪草。姥姥残疾的手能穿针引线,能做猪肉炖粉条,能剁草喂猪。她佝偻着腰,不停地剁着草,没有树荫,头上只顶着一只手巾。

这便是姥姥给我的印象。我无法想像,大户人家出身的姥姥,是以怎样的心态,承受着生活带给她的变迁?

姥姥一年四季地忙碌着,唯一能享清闲的,是每年春节过后,父亲套着驴车,拉姥姥来我家小住。父亲对姥姥很好,给姥姥买杨麻子家的油炸糕,买郭秉俊家的点心。那几天的光阴对姥姥来说,犹如过年。她和母亲盘腿坐在炕上,母女俩聊着天,头上不用再顶手巾,神情平静而安祥。

拔猪草的日子充满了梦幻色彩。

菜园子让我的想像力有了依托。一条小溪,一棵狗尾巴草,一只飞舞的蝴蝶,甚至一只蜜蜂,都会把我带到另一个世界。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中国有多大,世界有多大。以为小城奇台就已经大得不着边际,囊括了所有。

对菜园子的迷恋,源自于小说。因为只有这里,才能寻到小说里描写的农舍、草地和昆虫。当一只花瓢虫在草径上慢慢爬行的时候,四周是那样的静,你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个小动物身上,它会骤然间放大,身上的花衣五彩斑斓。

一个下午都会在这样的时光中度过,幻想成了我的精神大餐。我想,我的文学创作的想像力,无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。不管外面的世界多么喧嚣复杂,我有我的世界,我的世界在梦里,在书中,在田园。

拔草拔累了,便去姥姥身边歇会儿,姥姥便给我水喝,一边剁草,一边给我讲陈年往事。姥姥家的自留地旁,辟有一个两平米大的花圃,里面种着馒头花,海娜花和淡紫花的菊花。

那一丛淡紫色的菊便成了我的图腾。

以后许多年,不管在南方还是北方,只要见到农户门前种着淡紫色的菊花,我定会驻足凝神,想起姥姥,想起我的少年懵懂和萌动。

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,我们复课了。

走进奇台一中的校园,感觉真好,那是1970年。

我真正地吮吸知识,是在读高中的几年里。

奇台一中有一批非常优秀的教师,他们是反右时从全国各地陆续来到这里的。他们或是右派或是右倾,全都是精英。就说语文教研组吧,其中就有十八岁便从清华来这里,才华横溢、后来去了美国的宣树铮老师,有在湖南办过《湘江论坛》杂志的邓荃老师,有后来成为著名历史学家的薛宗正老师,有一口京腔的刘策老师和杨节华老师,还有琴棋书画无所不能、来自东北长春的张国成老师。

张国成老师是我的恩师。

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,听到了张老师去世的噩耗。非常难过,彻夜难眠。想起老师的点点滴滴,心中五味杂陈。

在我们眼里,张老师简直潇洒极了。走路腰板挺直,说话抑扬顿挫,他会踢足球,会唱歌,还会演话剧。他是我的语文老师,用现代的说法,也是我们的偶像。

张老师在整个一中的老师队伍里,也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。他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,穿着十分讲究,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,国字脸上五官端正,只是眼睛小了点。

我们非常爱听他讲课,他可以把一堂课讲得十分生动,下课了还让你回味无穷。我还记得老师的一个习惯性动作,讲到激动时,他写板书里会非常快,时不时会把一截粉笔掰成两截,将一截准确地扔进讲台上的粉笔盒里。

张老师还是个酷爱文艺和运动的人,据说上大学前他曾考过长影的演员剧团。在奇台一中的校园舞台上,他也活跃异常,六十年代初师生共排话剧《红岩》,他演许云峰。我上高中时,宣传队排独幕话剧《补课》,张老师既是导演,又是主演。可惜的是,那出戏临演出那天被撤下来,说有政治问题。那是一九七四年元旦的事。

在奇台一中的运动场上,总能见到张老师的身影。足球、篮球、排球他都很擅长,而且一举手一投足都很有范儿。

张老师对我的偏爱溢于言表。或许从那时起,他就看出了我的写作才能。一次语文考试,张老师给了我一百分,他说,这是破天荒头一回。

学校里办小高炉,我写了首诗《开炉啦》,登在了校门口的黑板报上。语文组老师把我叫去,当着他们的面,杨节华老师问我:“去看过开炉吗?”我如实回答:“没有”,看到几位老师交流了一下眼神,我心中忐忑不安。许多年后我才知道,我的回答令他们惊喜,因为我的想像力。

从那时起,我的作文常常被邓荃老师用小楷抄在校门口的黑板报上。有一次邓荃老师给我们代课,我的作文《麦田》被其大加赞赏,批语中说:“像都德的《磨坊文扎》一样美。”弄得我飘飘然了好几天。

后来,语文组的老师集体决定,课文《乌云其其格》让我来备课,给高中八个班的学生讲课,这在奇台一中的历史上还是头一遭,它犹如一颗炸弹,在同学中引起哗然,而老师们把这称作为“教学改革”。

我完成了任务,在全年级出了名。

后来,杨节华老师特意将她珍藏的《鲁迅文集》借给我看,张国成老师借我的是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,他说我性格有些懦弱,需要营养,需要磨炼。老师们的呵护,让我终生受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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给我印象深的还有一位教物理的吴老师,四川人,课讲得很好。他和妻子是大学同学,一起来的奇台一中。文革中吴老师的妻子挨批斗精神失常,到我们进校时她已不能讲课。但经常可以看到她烫着卷发,或穿一件水红毛衣,或穿一件海蓝毛衣,像个美丽的幽灵,在大操场上飘来飘去。后来她突然就不见了,说是回老家了。再后来,公安来人,在吴老师家地窑挖出了尸体,带走了吴老师。

这件事让我想起来就不舒服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,真的很脆弱吗?夫妻之间也能下得了手?这个故事让我害怕,以至于后来搞创作,我也不敢把它写进我的故事里去。

1977年高考,我考进了新疆大学政治理论系,这不是我的愿望,但又转不到中文系去,很纠结。有同学告诉我说,张老师听说后断定,这孩子不管绕多大一圈,将来必定会回到文学创作上来。

后来我真的走上了从文之路,去了北京,当了专业编剧。我心里明白,在这条道路上,有许多老师为我洒过心血。是他们殷切的希望托起了我,成就了我的今天。

来北京的第二年,我得知张老师得了病,是老年痴呆。

不敢相信那么潇洒的张老师,会与痴呆这两个字有关。他头脑灵活,酷爱运动,怎么会得这样的病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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头一次去昌吉看望他,病情还不重,他叫我“培成”,记着我的每一步成长,喜悦的神情令我难忘,我们还一起喝了酒。

时隔两年再去探望,情景已大不相同。为了惹老师高兴,我们请张老师再讲一遍鲁迅的《纪念刘和珍君》,这是老师讲的最棒的一节课,倒背如流,神彩飞扬。可我们想错了,老师只讲了一句,后面的全都忘了。望着当年风流倜傥,如今已垂垂老矣的老师,我的眼睛湿了。

后来,他病得越来越重,住进了重症监护室。其爱人陈萍老师不时会有打电话给我,说一说老师的近况,说老师在病床上还念叨我。最后一次去探望,是去年冬天,老师已说不出话来,躺在床上,发出似哭一样的声音。

想起张老师,我心里很难过。

我不知道是不是回报了他。但我可以肯定,我走上文学创作,以至于以后专业从事影视创作这条道路,对我影响最大的应该就是张国成老师。是他培养了我对这一行的兴趣,也是他的关注,让我有了走下去的信心。

天气预报

奇台县气象台三天预报:预计我县今天夜间到明天晴间多云,气温-14℃到-2℃,上山区气温-14℃到-4℃;6日多云,气温-15℃到-4℃,上山区气温-15℃到-5℃;7日多云,气温-14℃到-5℃,上山区气温-15℃到-6℃。一周天气提示:8日山区有微到小雪,其它时间以晴间多云天气为主,有时有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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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审核|饶 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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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访客 2022-09-27 05:16:00 回复

    自留地旁,辟有一个两平米大的花圃,里面种着馒头花,海娜花和淡紫花的菊花。那一丛淡紫色的菊便成了我的图腾。以后许多年,不管在南方还是北方,只要见到农户门前种着淡紫色的菊花,我定会驻足凝神,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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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访客 2022-09-27 09:05:35 回复

    有高高的白杨树,树上有鸟窝。无论什么时候,空场上都坐着姥姥,她的面前是一堆永远剁不完的猪草。姥姥残疾的手能穿针引线,能做猪肉炖粉条,能剁草喂猪。她佝偻着腰,不停地剁着草,没有树荫,头上只顶着一只手巾。这便是姥姥给我的印象。我无法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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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访客 2022-09-26 23:27:03 回复

    高中八个班的学生讲课,这在奇台一中的历史上还是头一遭,它犹如一颗炸弹,在同学中引起哗然,而老师们把这称作为“教学改革”。我完成了任务,在全年级出了名。后来,杨节华老师特意将她珍藏的《鲁迅文集》借给我看,张国成老师借我的是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,他说我性格有些懦弱,需要营养,需要磨炼。老师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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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访客 2022-09-27 00:39:53 回复

    不管外面的世界多么喧嚣复杂,我有我的世界,我的世界在梦里,在书中,在田园。拔草拔累了,便去姥姥身边歇会儿,姥姥便给我水喝,一边剁草,一边给我讲陈年往事。姥姥家的自留地旁,辟有一个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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