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世桐，被流放的足球人生

来源：足球报

记者刘翔宇报道

多年远离职业足球赛场的赵世桐，依旧保持了不错的身材，他皮肤黝黑，身型健硕，走起路来浑身上下还是有股子运动员的劲儿，“不能让自己胖了，胖起来病就来了。”赵世桐笑着说，他的右手手肘上还有一大块结痂，是前两天在内蒙古踢球的时候摔的。

一次偶然的机会，记者见到了赵世桐，这个中国足球历史上第一个被“终身禁赛”的球员。那一纸罚单，是他个人一生的痛楚，也是那个特定时代下中国足球混乱的表象。

时过境迁，中国足球在变，赵世桐也在变。他早已放下了心结，对于当年的事，他也可以成熟去面对，并且能坦然地聊出来。现在这个记者面前的赵世桐，言谈大方， 乐观开朗，有着天津人幽默的性格，让人很难和那纸罚单联系起来。回忆当时的过往，赵世桐说，自己年轻冲动，确实犯了错，但付出的代价也确实太大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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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小不是刺头

赵世桐，天津人，1988年出生，他的成长轨迹，和很多球员一样，从8、9岁开始踢球、而后进入地方足协梯队，如果一切顺利，接下来会成为一名职业球员，这也是赵世桐和他的家人原本的计划。

大 部分中国球员最初走上足球这条道路都有一个相同的理由：爱玩、好动，家长喜欢。1998年，还在上小学的赵世桐，便因此进入了学校足球队。当时天津有两家 最出名的足球“培训基地”，一家是河西体校，另一家是火车头体协。火车头相对更有名气，同一拨人里出了冯仁亮、王刚、马磊磊等一批球员。赵世桐由于离家近 的原因，选在了河西体校，每个月交100块的学球费。

那会儿的赵世桐学习不错，小升初自己考上了市重点，但为了继续练球，还是选择去了体校的培训点，天津市13中。这个决定是他自己做的，家人尊重了他的意见。赵世桐的父母都是工人，家境很一般。父亲在儿子踢球这件事上也有原则：能踢就踢，但要是指着家里花多少钱，那供不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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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中读完，2004年左右，赵世桐去参加了泰达梯队的选拔。两百多个人选二十几个，他很轻松地被选中，并由此一直都是梯队主力。起初踢过一段中后卫，后来改踢前锋。在初中毕业时赵世桐参加了中考，考了四百多分，算是体校学员里考得最好的。

当 时泰达梯队在国内属于中游水平，在赵世桐的记忆里，他们最好的成绩是打过一个杯赛的第二。“每次都能进前几名，但拿不了第一。”直到2009年全运会，赵 世桐所在的梯队为天津出战，由孙建军、张凤武等几个教练带队，按照计划，打完全运会，89这拨人就能上一队。“跟着一队先练，能上的就留下。”赵世桐说， 他认为以自己当时的能力，留在一队没问题。

从小练球，赵世桐和很多好动的小男孩一样，很淘气，但并不好战。小时候挨过揍，因为总爱 打游戏机。也打过架，但他绝对不是刺头，也从来不是惹事的那个，只打过一次架还是因为哥们儿义气。“所以后来出现这个事，所有认识我的教练都不相信是我 （干的）。当时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。”赵世桐说。

最难忘的一场比赛

关于当年全运会的情况，赵世桐说，很多细节自己差不多都忘了。但是对北京那场比赛，他永远忘不了，因为“毕竟是很大一件事”，他只记得那天发生的事，但却不记得是哪天了，“七月十几号？（实际上是7月26日）记不清了，只记得是2009年。”他说。

2009年全运会，在山东举行。当时泰达89梯队参加的是甲组比赛，最终上海获得了当年的冠军，而泰达参赛的目标，是能够小组出线。同组对手有上海、北京以及重庆。

天 津首战，2比3负于上海。次战对阵重庆，按照当时的情况，如果天津能够战胜重庆，就可以小组出线，末战便不需要死拼北京，但很多人的命运，却在当场比赛的 最后两分钟发生了转折——天津88分钟内都以1比0领先，最后时刻由于中后卫的失误，被对方头球扳平，痛失好局。如此一来，天津最后一场必须赢北京，才能 出线。而北京只要不输球就能出线。

事后再来看当时天津与北京一战，除了裁判因素之外，天津队员的心态当时已经走到了临界点。一方 面，天津的积分形势被逼到了悬崖边上，此役非赢不可，另一方面，前面两场丢分丢得都太窝囊，该拿下的比赛都没拿下，队员心里都憋着一股气，“之前有一种说 法，是如果成绩不好，这支队就直接解散，所以我们都想着一定要赢。”赵世桐说。此前两战，在对阵上海时，赵世桐下半时出场，对阵重庆时踢了80分钟。末战 北京，他记不清自己是不是首发前锋，只记得自己踢到了最后，“那场比赛感觉稀里糊涂的就完事了。”

“比赛开始十分钟，我们就感觉有 问题，因为那十分钟比赛根本就没有流畅进行过。很多球都是二分之一球，裁判只吹我们犯规，不能正常与对方身体对抗。一直是断着踢的，整场球就没正常走过， 球在场地里感觉没有20分钟，永远在界外呆着，（对方球员）人永远在地上躺着…………”这是留存在赵世桐脑海中的印象，很多细节已经记不清楚，他只记得，在这 种情况下，天津一直踢得很急。而当值主裁，是来自广东的国家级裁判何志彪。

比分的变化更不利于天津，北京先是1比0领先，天津扳平。后来天津又连丢两球，其中一个还是乌龙，最终北京3比1胜出。

比赛还没结束的时候，就有天津队员对何志彪说，“你再这么吹，我们就要打你。”何志彪看着对方，不说话，还是那么吹。比赛结束后，何志彪也没有迅速离开球场，就看着天津的球员，“感觉像是在示威”，随后冲突开始，天津球员开始围攻裁判。

“比 赛结束，北京队员过来握手，握完之后，好几个人就围了他（何志彪），我没有去围他，我想已经输了，还能怎么办。”赵世桐说，他在那一刹那并没有那么激动， 反而很平静。当时场地边乱成一团，球员围裁判，教练拦球员，现场安保人员也冲上来拉架，将裁判护住。不过冲突中，还是有天津队的球员，踹了何志彪一脚。而 这时的赵世桐，正自己从中场往回走，正是因为没想干什么，所以他落在了最后，也没人注意到他。

“这会儿北京那边的一个领队，骂我了一句，他说‘你丫干啥呢，也不去拦架’。我这时火有点上来了，当时不知道咋想的。”输了球、吃了亏又挨了骂的赵世桐，此前还心平气和，却因为北京队那边的一句话，开始血气上涌。“不是裁判骂的我，和他没关系”。

就在同时，另一边已经打起来了，何志彪开始跑，就从赵世桐眼前跑了过去，然后赵世桐就开始追，由于之前没有参与围攻，因此赵世桐的身边，没有安保人员，也没有教练。

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，当时被骂的有点激动。”赵世桐连说了两遍“不知道怎么想的”，而且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追上裁判要干嘛，“只是本能的，他跑，我就追了。”结果，他还没追上…………

在事后各大新闻中所播放的视频片段里，只见何志彪从一团人群中杀出，开始加速跑，身穿12号球衣的赵世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，开始追，追了30米左右，赵世桐伸手抓何志彪，后者摔倒，迅速起身，一溜烟地跑了。

事 后，有新闻报道称，赵世桐将何志彪推倒，对此赵世桐表示：“我非常确定我没有碰到裁判，他自己一个前滚翻跑了。如果他没有倒，我估计我也够戗能碰着他，他 太快了，估计百米在11秒3左右。”赵世桐说起来有些尴尬，在整个叙述过程中，他始终称何志彪为“裁判”，而并没有叫其名字，因为他此前根本就不认识何志 彪，两人到目前也没有任何交集。

没有追到何志彪，赵世桐反而被绊了个趔趄，而后几个安保人员给他压住了，“快被压死了，张凤武教练给我救出来的。”

20 岁出头的年纪，天不怕地不怕，即便闯了这么大的祸，赵世桐期初也没害怕，“一方面觉得自己没参加围攻，都没有碰着裁判，也不会怎样，另外也没想那么多。” 回到更衣室，队友还是比较激动，他自己都没当个事。直到当晚回到酒店，看到体育新闻，他意识到问题严重了。“当时开始有些害怕，视频中就看着我追了。”赵 世桐感觉事情闹大了。当晚他和家里通了电话，家里人也看了新闻，电话里父亲对他说：“你别着急，事情已经出了，先安全回来。”第二天，天津全队坐大巴从山 东返回。

史上最重罚单

“印象最深的是，那点事中央几个频道播出了一星期，每天都是大黑屏幕…………”赵世桐说，自己看了两天新闻，后来就不看了。

回到天津，球队就直接解散了，教练也没说什么，队里一直没有信儿。家里人想走动走动，但没有人脉关系，只能等待。这期间赵世桐的朋友告诉他，此前最高处罚是停赛两年，他以为自己也会是一两年，“没想到会那么重”。

处罚决定很快就出来了。

四 天之后，7月30日晚上，足协公布处罚决定。涉事的天津队人员均遭到处罚，有的停赛五个月，有的停赛三年，而对于赵世桐的处罚被写在最前面：“取消天津队 12号运动员赵世桐在中国足协的注册资格，并禁止其从事任何与足球有关的活动。”没有一个期限，也就意味着是终身禁赛。中国足球有史以来的最重罚单，就此 诞生。

赵世桐在电视上看到的处罚决定，他没有再去确认。决定一出来好多记者打电话，当晚他的手机一直关机。

随后几日，赵世桐和他的家人开始了最后的挣扎，想要上诉。他去找了教练，教练说放假期间，什么都不管。当时泰达俱乐部也比较混乱，89梯队已经解散。后来赵世桐去过一次足协，天津足协领导表示不上诉。

他 的父亲写了一份申诉材料，托北京朋友交到了足协。另外，他还找了其他几个被处罚的队友，其中有几个就不上诉了，另外几个想要上诉的，一起又上交了一份材 料。而这些东西，扔进足协之后，便石沉大海。一段时间之后，赵世桐也意识到，所有的挣扎都是无谓的，因为当时的足协，之所以下如此大的罚单，就已经下定决 心要惩戒，“杀鸡儆猴”，而他成为了那个“倒霉蛋”。

足球之路就此夭折

“以前想，如果没出这事，我一定要往上走，一定要踢出来。即使留不了泰达，也可以去其他队。”赵世桐说，现在回想起来，自己踢个球能力很富余，但这条路偏偏行不通了。他成为了被中国足球“流放”的第一人。

赵 世桐的朋友帮着他想办法，有好多人说改个名字换个球队，接着踢，这在中国足球圈里毕竟不是什么新鲜事，而且之前也有其他队的教练找过赵世桐，但他最终还是 没有走这条路。还有的经纪人联系到他，说可以把他运作到中东去踢球，但要先交8万块。“费用太高，我家庭条件也不太好，这条路也不行”。条条路都走不通， 赵世桐最终放弃了，“如果说一年两年，我肯定就挺过来了，熬也熬过去了，但我这样的情况，当时就感觉，足球这条路彻底的断了”。

他不但走不了职业足球的路，甚至有一段时间，野球都踢不了。

一 段时间之后，天津一家企业办比赛找了赵世桐，结果开场之前，赵世桐被足协的裁判叫下场地，说不能上场，因为足协处罚里写着，禁止从事一切有关足球的活动。 赵世桐当时挺生气，但想着别给人家惹事，就走了。后来这样的事还发生了两三次，“我挺生气的，还让不让人活了，禁止从事一切有关活动，那我看球都不让看了 么！”赵世桐无奈，但他无法反抗，这样的处境让他对于足球更加绝望。

“不至于说天都塌了，但毕竟干了这么多年，干不了了。”回忆起 当时的情况，赵世桐忍不住叹气，语调低沉。后来他把自己困在家里，家人怕他出事，叫他晚上别出去乱跑。赵世桐说他记不清那段日子了，也或者是主动选择忘 记。“在家呆了一个月没怎么出门。”他觉得，那一个月过得很慢。

踢不了球，还可以上学，泰达和天津师范大学之间有合作，球员都可以去那里上学。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，赵世桐在全运会之后，就可以拿到天津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，结果却因为“终身禁赛”，学校最终也没有录取他。

“我们同学都收到通知书了，包括受到处罚的其他人，就我没有。后来我妈去找了校长，说了半天，怎么都不行。”赵世桐叹了口气说，“没辙”。

生 活还要继续，赵世桐觉得不能闲着，因为“闲着想的更多”，过了几个月，他开始出去打工，自己找了份售楼的工作，当时没人知道他的来历，他也不主动提足球， 如果有人问，他就说之前是上学的。就这样干了三四个月，赚了点钱，但他感觉，自己才20岁出头，不能就这样下去，这样的工作还是层次太低。他还是想上学。

求学山西，保送研究生

实际上，当时除了天津师大之外，赵世桐也考虑过去体院继续上学，但也要走关系，最终由于身背处罚，体院犹豫再三也没要他。

差不多快过去一年，事情才发生了转机。赵世桐的启蒙教练给他联系了山西大学，同年七八月份，他收到了录取通知书。

学校那边知道他是被禁赛的，但老师找了院长，说明了情况，还是将他录取了。“山西大学没多要钱，那个老师挺好的，家里挺支持，去学一些文化。”赵世桐说，去山西，可以走出这个地方，挺好的。“算不上人生的重新开始，算是又一个起点”。

2010年9月，赵世桐成为了山西大学体育训练专业足球专项的大一新生。他周围的同学都比他小，大部分都是1991年的。同学都知道他是踢球的，但他从来没有主动提过过往，教练也没说过。“但一年之后，大家传来传去，也有新闻报道，他们就都知道了。”赵世桐说。

这 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大学生活，反而，他在山西过得挺愉快的。“学校的氛围比球队里好，可以学到很多东西。”赵世桐说，自己想多看多学，对未来的发展会有好 处，“体育系属于文科类的，只要不是高数都能看懂，最主要是得能坐得住。刚开始比较费劲，后来就好了，一有空就会去上自习。”谈到大学时光，赵世桐整个人 都晴朗了起来，他说他喜欢看书，最喜欢看历史类的。

山西大学体育学院2010届一共有一百多人，赵世桐所在的体育训练专业有五十多人。大一结束后，赵世桐的考试成绩、专业成绩都是最好的，拿了一等奖学金，有一万多块。

“一等奖学金拿两次，二等拿两次。”赵世桐说，当时在大学，一年的学费是三千多块，除了刚入学那年家里给了点钱，随后几年他的学费和生活费都再也没用家里出。

到了大三的时候，老师说他成绩没问题，问他想不想保研。那会儿他想早点工作，于是自己去参加国考，考天津市公务员。准备了一个半月，结果差了3分。后来考虑到读了研究生会更有利就业，就选择了保研的道路。

赵世桐在大学二年级就入了党，大二、大三、大四连续三年是校三好学生，大四结束，赵世桐以体育学院综合成绩第一名的成绩保送了山西大学的研究生，他也是足球专项里，唯一一个被保送的学生。

在企业杯找回“球员”感觉

有 一段时间，赵世桐除了上课需要踢球之外，其余时间与足球绝缘。他不踢球，也不看球，觉得看“他们”踢球，没啥意思，也不感兴趣。他一心沉浸于校园生活当 中，读书、自习，偶尔会打打篮球、玩玩羽毛球。学校组织的比赛，他会去参加，有一次代表校队去参加山西省运动会，拿了冠军。他还是球队的队长。

最近两年，赵世桐的生活环境、身份彻底有了转变，心结也逐渐打开。他开始偶尔看球，五大联赛、中超都看，“现在恒大这么厉害，得看看。”他开玩笑地说。

除了看球之外，他又开始主动踢球，“其实说白了还是有感情，另外，多踢踢多跑跑，也当是锻炼身体了。”赵世桐说，自己每周能踢上一场。有时候在学校里，有时候在校外。有一些企业也找过他踢球，偶尔也让他当当教练。

目前，赵世桐正在代表太原海威参加“企业杯城市足球联赛”，他和太原海威这支队一起踢了两年多，虽然并没有在企业里工作，属于客串，但却一直是球队的主力。“企业杯”今年是头一年搞，太原海威也代表太原市参赛，如今已经杀入了16强。

“之 前连野球都踢不了，现在踢这个比赛还挺有意思，比赛很正规，还要打主客场，有点职业的意思。”赵世桐说，企业杯的舞台让他重新找到了当球员的感觉。在球队 里，他还是前锋，偶尔客串后腰。首场比赛，太原4比0大胜邯郸，赵世桐有进球入账。“比赛挺激烈，大家也都挺好胜，当世界杯来打的。”他笑着说。

现在以他的体能，整场比赛90分钟能踢下来，依旧没有太大问题。但球技肯定不如以前，“以前按年算退步，现在按天算。”赵世桐开玩笑地说，老队友见到他也说，再练练，出来踢个中乙完全没问题。

按 照企业杯的规定，参赛球员必须至少两年内未在足协注册，才有资格参赛，赵世桐符合条件。另外，有一点好处是，从今年起，类似“企业杯”这样的业余足球赛 事，不需要再通过审批，也不需要在中国足协注册，因此赵世桐才得以参赛。否则在足协范围内的赛事，根据当年的罚单，他依旧不具备资格。

“我不恨他们”

就在赵世桐上大学的那几年里，中国足坛开始了大规模的反赌扫黑，从球员、俱乐部官员到裁判、足协领导，多人涉案并遭到了法律的制裁，其中，何志彪也牵连其中，属于有证据认定的“黑哨”之一。至于全运会天津对北京的那场比赛，也有媒体报道称，裁判确实有问题。

“2011年的时候，报纸登了，说裁判长说照顾北京，裁判有问题。天津媒体登了两三天。电视上也说了。”赵世桐说，当时自己一直在关注新闻的进展。至于对那些黑哨的处理，赵世桐也说，“惩治得好”。

如 果没有裁判的表演，如果没有种种的环境压力，赵世桐随后的职业足球生涯、人生道路，将大相径庭。赵世桐很后悔，他说他在事发当天晚上就后悔了。“虽然说如 果没有那件事，我的人生道路不一定会比现在好，但我肯定会继续踢下去，而且我觉得以我的能力，踢下去没有问题。”他说。

他犯了错， 裁判也有错，甚至从某种角度来看，判罚才是整个冲突事件发生的本因，是那个混沌时代下的不作为才让官哨、黑哨横行，也因此毁了很多球员。记者问赵世桐，恨 不恨何志彪，他说“不恨”，“我不一定非得恨他，在中国做裁判也不容易，而且我们的人生没有任何交集，在那之前是，在那之后一样如此。”赵世桐说这话的时 候很轻松，似乎心里的那块大石早就放下了。“如果真说恨，我恨足协甚至超过恨何志彪，最起码是不公平的。”他说。

2013年，青海 森科多名球员出现围攻裁判事件，情节比全运会那次还严重，但最终足协的判罚是禁赛八个月，有记者在事发后采访赵世桐，他说：“这样也好，给其他人一条活 路，人家最起码还能继续踢。”但他也觉得自己委屈，当时的确犯错了，但自己付出的代价太大了。“我想任何人如果从事一件事情超过十年，都会有所回报的。我 现在也有所回报，只不过是另一种方式。”

和赵世桐一批的球员，有的现在还在踢，有的已经找了别的工作，他们偶尔还会聚在一起聊聊天，记者问赵世桐，你会羡慕那些队友吗，赵世桐说，“我不羡慕，他们有的还不如我呢”。

希望足协能够给机会

现在已经研二的赵世桐，明年就面临着就业的问题，他想回到天津，“我想进大学，当老师。”说话时，赵世桐眼睛里放着光，但在那之前，他必须处理好一件事情。 “我不会放弃足球，以后的工作可能会有一点相关，但不会完全相关。我希望他（足球）是我的一个很好的社交途径，毕竟自己还算有点优势。我可以更好地利用这 一点，希望他不要阻碍我。”赵世桐说，自己按照处罚规定，已经这么多年不从事足球，该付出的代价已经付出了，而且足协以儆效尤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。“如今 我已经改变了，我走在一条正确的路上。应该给我一个机会。”

“ 我想去足协了解一下，这个判罚能否有所改变。第一事情已经过去那么长 时间了，第二裁判确实有问题。我也有过错，但不全是我的过错。终身禁赛这个名声我不想背一辈子，对我以后就业会有影响。”赵世桐说，他现在已经在寻找工作 的机会，虽然目前还没有因为禁赛的名声而遇到特别实际的问题，但以后很有可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，“比如大学里面需要一个足球老师，我专业肯定没问题，学历 也可以，但人家也许会考虑到之前那个处罚，会顾虑很多，我很难成为正式的员工。”

赵世桐在向记者打听，应该去足协中哪个部门、找具体哪个人，去处理这样的事情。他说想在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，在毕业之前，去申诉一下。“希望能够有所转变”。

那是中国足球最混沌的年代，一片混乱之中的中国足球百病缠身，最终一颗颗毒瘤被连根拔起。在这样特殊的时代背景下，赵世桐犯了错，成为了典型，成为了最特殊的一个案例。“我是很倒霉的一个，在风口浪尖上惹了祸，”赵世桐说，“那也许是我人生中犯的最大的一个错。”

那是赵世桐的错，也是一个时代的错，谁又能够免责？

“你后悔从小踢球么？”记者问，“我从不后悔踢过球，这是我的兴趣，”赵世桐答。“但他给你带来了痛苦？”记者又问，“白岩松不有本书叫《痛并快乐着》么，足球于我就是这样。这是人生的一种经历、历练。挺好的，一般人没有，我经历了。”

采访的最后，记者和赵世桐开了个玩笑，问他将来想不想去做一名足球裁判，他说不想干这行，“万一遇上一个我这样的咋办？”他笑着说。

2009年7月26日那天，21岁的赵世桐因为一次冲刺跑，改变了他的人生道路，也改变了他的足球道路。如今记者面前的这个青年，阳光洒在他的脸上，健康、开朗，没有任何污浊。“这不一定就是坏事，对吧？”赵世桐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