挑什么样的诗歌朗诵,考验眼光,考验诗歌修养,也考验对于声音与诗歌融合规律的把握。
诗朗诵的尴尬
文/孙琴安
朗诵是门艺术。话剧、影视、演讲、相声、说书、主持人、播音配音等,多少都与朗诵有些关系。就文学作品而言,诗文朗诵与小说又有不同,而诗与文之间也有差别。近些年来,上海的诗歌活动很活跃,诗朗诵演出和朗诵比赛也很不少,但不知为什么,味儿总觉得与以往不一样。
诗在古代是吟诵的,到了新诗出现,称朗诵,连旧诗也像新诗那样朗诵起来。所以对于我们现在的诗朗诵,多半是指新诗。朗诵新诗在民国年间就有,柯仲平在延安时就喜欢当众朗诵自己的诗,眉飞色舞、兴奋不已。抗战爆发及胜利后,艾青、田间的诗都曾传诵一时。艾青的《大堰河,我的保姆》一诗的朗诵效果,尤为朱自清所称道。共和国成立之初,贺敬之、郭小川、闻捷、张永枚等人的诗也曾广为流传。特别是贺敬之的《雷锋之歌》《回延安》《三门峡——梳妆台》《西去列车的窗口》等诗,曾影响过几代人,其中不少篇章我至今能背。
我是非常喜欢听朗诵的。听歌有时也会用心,也会感动,但大多仍带有娱乐成分,属于休闲性质。而听诗歌朗诵却不一样,一般都会聚精会神地竖耳恭听,特别是胡庆汉、乔榛、刘广宁等人的诗朗诵,不仅令我着迷过瘾,而且常常打动我的心灵,使我泪流满面、震撼动容。更重要的是,它还会带来精神层面的提升,净化听者心灵,使你的感情和思想境界变得高阔起来。小学时读叶挺的《囚歌》、陈然的《我的“自白”书》,老师放朗诵的录音,既无配乐也没影像,但感染力强,那种铿锵有力的语气、声调,至今犹在耳边。现在的诗歌朗诵,几乎全有配乐,不少配有影像,更有字幕,按理说朗诵条件要比过去好得多,但不知为什么,所收到的效果却并不一定如以前那些无辅助手段的朗诵,往往听时感觉不错,听后即忘,也没引起模仿和诵读的欲望。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我,为此,我也曾有意无意地询问过一些专业朗诵者、诗朗诵爱好者和普通听众,他们仁者见仁,智者见智,但也各执一词,没有一个共同的认识。无奈之下,我只得综合众说,再掺和进自己的一些想法,对于今昔诗朗诵的效果差异,归结出两个原因——
首先,诗朗诵的核心和主角仍应是诗。最初的诗朗诵是没有配乐的,配画面更是后来的事。即使有了音乐和画面,二者仍是配角,是为了配合诗的朗诵,使其更有效果。过度的配乐和配画面,都会冲淡诗朗诵的效果。说严重点,是喧宾夺主,会分散听众对诗的注意力。在诗朗诵的过程中,音乐和画面实际所起的应是烘托人声的作用。对于表现力强的朗诵者,没有音乐与画面也无妨,适当配些也许会更好。对于表现力弱些的朗诵者,配乐和配画则可补其不足,助其一臂之力。因此,适当的配乐配画,是有助于诗朗诵的效果的,但一定要恰到好处,否则,便会适得其反。
其次,对于被朗诵的诗本身来说,也存在着适合朗诵和不适合朗诵的差别。在古远年代,诗主要是靠谱曲弹唱和声口相传两大途径得以传播。因此,诗歌语言的通畅流利、音节和韵律的美感,在诗歌创作中就显得非常重要。近世以来,特别是象征派、意象派诗人出现后,不再强调诗的音乐与节奏,而侧重追求诗的意蕴和隐喻,或是内在的节奏,出现了不少仅供静态观赏的诗。于是,在传统的以听为主的诗歌创作中,又产生了一种以看为主的诗。这种诗看起来很美,具有极大的观赏性,也很耐人寻味,却不容易记住,看后只给人留下一些美的印象;朗读起来也未必顺畅,背诵和聆听就更成问题。而我们现在所写所朗诵的新诗,大多都是这种适合以看为主的诗,有的则介于可观赏和可诵读之间,昔日那种以听为主、适于朗诵的诗已锐减。以前一场精彩的诗歌朗诵会下来,总会有一两首诗流传开来,如今的诗人很难再有这份荣幸。这恐怕也是当今诗歌朗诵难有效果、诗歌难以流传的重要原因之一。
不可否认,改革开放以来,中国的诗歌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,流派众多,佳作林立。但这其中大量的作品只适合目读,却未必适合朗诵。也就是说,当前诗歌的艺术性仍在不断提高,却未必都在追求朗诵效果,也未必都有利于朗诵的发挥,这对诗的朗诵来说,不能不说是一个严峻的挑战。挑什么样的诗歌朗诵,考验眼光,考验诗歌修养,也考验对于声音与诗歌融合规律的把握。
当然,诗歌发展有其自身的趋势和方向。诗从以往以听为主转变为如今以看为主,也有其自身原因,殆非主观意愿所能逆转。不过,对于当代诗人来说,在写诗时是否也可兼顾和考虑到一些诵读的元素?这与诗歌艺术的整体追求其实也并不矛盾,既有利于诗本身的传播,也可推动诗歌朗诵活动的发展。
(刊于2017年1月04日解放日报朝花周刊评论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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差异,归结出两个原因—— 首先,诗朗诵的核心和主角仍应是诗。最初的诗朗诵是没有配乐的,配画面更是后来的事。即使有了音乐和画面,二者仍是配角,是为了配合诗的朗诵,使其更有效果。过度的配乐和配画面,都会冲淡诗朗诵的效果。